癌末的父親剛轉診到別家醫院的隔天, 早上5:00多, 阿姨就來我家, 她到我房間叫醒我: 妳爸現在已經彌留了, 趕快叫醒弟弟妹妹一起去看他最後一面, 你表叔的發財車已經在路口等, 他會載我們一起去看你們爸….還來不及回神就已經把5個弟弟妹妹叫醒, 飛快的上了表叔的發財車…

    二月的天氣, 還是微冷, 早上的天色一片灰, 還好沒下雨, 阿姨說: , 妳媽和妳大弟都在妳爸身旁陪伴著, 聽他們說他昨凌晨就開始吐血, 好像在等你們來, 理論上應該是早上2~3:00就該走了, 只剩一絲氣息, 最後撐到快5:00才走, 醫生說這要有很大毅力才能多等這麼久, 應該是用盡最後力氣了……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, 只能點點頭.

    她看著眼前5個弟弟妹妹, 她排老大18歲, 老二15歲去照顧爸爸了, 其他的就在眼前, 年紀分別是13/12/10/7/5歲, 她想, 這八點檔竟然演到自己家來了, 媽媽一直是家管, 全家9口就老爸一雙手養活, 而家裏也沒接什麼家庭手工之類貼補家用, 爸爸走了, 這下會變成什麼呢? 會不會弟妹被送人, 那我咧? 沒有流淚, 光想就沒有淚水, 只剩茫然.

    老爸病房已清空只剩他一床了, 還沒到太平間, 我們呼喚父親後, 全部7個孩子跪了下來….聽說吐了二大臉盆血, 但我們到時, 老爸身上的血及衣服已經換成乾淨的白襯衫及西裝褲, 臉上平平靜靜, 老媽說因為她答應老爸會把孩子照顧好, 所以他聽到老媽答應後點個頭, 就不再說話了, 然後就一直咳血…..應該是不想孩子們看到爸爸咳血的樣子, 現在換成素淨的衣服, 臉色平靜有點蒼白, 也沒那麼蠟黃, 肚子的腹水看起來消了…..她跪著端詳著.

    除了流淚卻無法哭出聲音, 她和大弟變得冷靜異常, 因為她看到媽媽哭到無聲, 看到弟弟妹妹們也哭成一團, 還有被驚嚇到….爸爸的兄弟及其他親戚幫忙的人手也來了, 大人開始忙成一團, 不停的走動…她不久就止住哭泣, 因為別人可以哭泣, 但她是老大, 她想今天以後她應該沒有時間哭泣, 不想被打倒, 更不想被可憐…..

    大體被抬起準備移動去太平間, 再過不久就準備回家了……她看到爸爸有點僵硬的身形, 被白布蓋住, 就像電視上那樣, 有點不真實, 但卻又不是夢.

    黃昏時回到了家, 大人們已經請人搭好簡易靈堂, 在家族公廳廣場, 搭好棚子, 而這間也是未來老爸出殯前我們7個孩子守靈及辦法事的地方.

    在還沒入殮前是要燒腳尾錢的, 他們輪流蹲在安置老爸大體的木板旁, 在靠老爸腳旁下方小火盆, 依民俗一張一張對褶好紙錢, 一張一張的燒, 大人說不可以斷, 不然老爸會找不到回家的路….那時是茫然的, 大人說拿香就拿香, 說跪拜就跪拜, 忙和茫之間, 只覺要振作, 眼淚, 沒一滴…

     天色更暗了, 老爸大體已入殮安置在大大的棺材裏, 新的漂亮棺材有新鮮油潻的特殊味道, 上面畫了各種吉祥字及花草…., 這新潻味也是她最怕的氣味, 因為大家族紅白場沒少走, 她熟悉這棺材味, 那是一種敬愄及恐懼的氣味…但現在裏面躺著自己老爸, 反而沒害怕了.

    夜深, 大人們走了, 媽媽好像不能幫忙守靈, 我們7個孩子就睡在大人準備好算舒適的地鋪, 年紀小的弟弟妹妹早睡去, 留她和大弟還沒睡, 因為香火不能斷的, 所以要常起來看, 但除了顧香火,  心中有一個更大的恐懼不敢說, 那時僵屍電影看太多, 會想: 老爸半夜會不會突然出聲或是突然坐起來? 然後把大家嚇到半死? 好矛盾的心情…..

   但又想想, 自己老爸有什麼好怕的? 祂是愛我們的, 一定不會嚇大家的, 如此想後, 就有勇氣閉上眼睛沈沈睡去….而大人們也半夜不時有人來關心看一下…. 

 [後記]

   後來才知, 媽媽知道孩子們都小, 怕孩子被嚇到, 有在爸爸靈堂上跟祂告誡: 不准嚇孩子們, 即然交給我全權處理, 我說了算, 你照辦就是了! 

  為母則強, 真強悍, 厲害了!